针,古代写作“鍼”,《说文解字》记载:“鍼,所以缝也”,是用来缝衣物的工具。
小时候贪玩,成天跑呀、跳呀,常把衣服弄破。母亲总会从墙上的挂历中摘下一根针,再从抽屉掏出一卷颜色合适的线,穿针、打结,缝补起来。橙黄色的灯光下,细长的针体显得晶莹剔透,像一条灵活的鱼,优雅而迅速地在衣料上翻飞。母亲那双因长期被汗水浸蚀而粗糙的手,此刻难得显得轻盈灵巧,仿佛正演奏某种乐器,有了些许艺术气息。这画面,平实又美丽,常使我沉浸其中。
作为生活中的常用工具,针陪伴我们走过了许多时光。中国现存最早的针,是小孤山遗址出土的旧石器时代骨针,距今已超过2万年。先民们用动物骨骼作原材料,经过割、刮、磨、钻,做出了这些小工具。用骨针将几块兽皮牢牢固定,最早的衣服就出现了。
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。从骨针、竹针、青铜针、铁针再到钢针,人们不断地摸索着。《天工开物》记载了复杂的制针工艺:先将铁锤成线条状,再用剪刀剪成铁丝,之后用钢锥穿耳,最后再将其磨成细针。磨好的铁针还要进行炒制、火蒸等一系列工艺,最终用水淬炼,一根绣花针就制作好了。
“技”的极致便是“艺”。凭着高超的智慧,古人从细细针尖上培育出一朵璀璨的奇葩——国粹刺绣。以针为笔,以线为墨,以布为纸,“纤纤玉手巧轻柔,六彩交相丝线游”,便能“绣成安向春园里,引得黄莺下柳条”。十指春风,一绣千年。如今,刺绣已发展出错针绣、乱针绣、网绣、满地绣、锁丝、纳丝、纳锦、平金、影金、盘金等丰富技法,被广泛用于服装、家居、艺术品等领域,甚至走出国门成为中华文化的一张金色名片。
在古人眼里,针是聪慧灵巧的象征。《西京杂记》记载:“汉彩女常以七月七日穿七孔针于开襟楼,人具习之。”七夕节晚上,女孩子们聚在一起,拿着五色丝线和连续排列的七孔针,对月穿针引线,快速通过者被称为“得巧”。唐代崔颢《七夕》中“长安城中月如练,家家此夜持针线”描写的就是这个民俗。从“西京”到“长安”,再到如今的“西安”,人们仍在七夕节穿针乞巧,借着同一片月光述说对美好生活的向往。
针线贴身,自然凝聚了人们的情感。孟郊在《游子吟》中写道:“慈母手中线,游子身上衣。临行密密缝,意恐迟迟归。谁言寸草心,报得三春晖。”临行前,慈母满腔不舍与担心,化作一针一线,舐犊之情跃然纸上。同样是针线,另一位游子苏轼写道:“作个归期天定许。春衫犹是,小蛮针线,曾湿西湖雨。”定个还乡归期,天公必然应许。身上春衫还是细针密线,曾浸湿了西湖依依的泪雨。
作为日常生活里几乎是最细小的物件,针还常被古人用于劝谏或自省。《后汉书·郭陈列传》记载:“轻者重之端,小者大之源,故堤溃蚁孔,气泄针芒。是以明者慎微,智者识几。”针芒、蚁孔,都是极不起眼的事物,但如不加提防,就会酿成大祸。只有防微杜渐,正本清源,才能根治隐患。明者慎微,这也提醒今天的党员干部,要坚持从小事小节上加强修养,从一点一滴中完善自己,时刻保持人民公仆的本色。
如今生活水平提高了,穿针引线已变成工厂作业或小众爱好,渐渐自人们视线里淡出。但这方小小针芒上所凝聚的情感与智慧,却可以越过时空,作为一份共同记忆刻画在我们脑海里,继续触动、感染、塑造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们。(作者 李松荣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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